【快新】他们终将坠入爱河(2万字短篇已完结)

食用须知:

  • 本文有明确cp向快新,还请注意。

  • 本文世界观设定采用了原作世界观设定,故事的时间线发生在柯南解决掉黑衣组织之后。

  • 有江户川柯南出没,请注意。

  • 本文含有一定篇幅的快斗战损描写请注意不要殴打写手(鞠躬)!

  • 本文结局HE,请放心食用。


——如果能接受,以下是正文——

 

午后的街角,一家不起眼儿的餐厅大厅里熙熙攘攘地聚集了好一大群年轻人。

 

形形色色的年轻男女们围坐在一起,热情攀谈,一群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真是好不热闹。

 

这些人绝大多没有刻意精心的打扮,男生们穿着最普通的运动衫,女生们在穿着上的可选项虽然多,却也大多是日常的款式。当中即便有零星一两个人打扮得稍显正式些,可惜错漏百出的社交礼仪以及挂在脸上那掩饰不去的稚嫩神色还是暴露了他们不过是刚刚半只脚踏入社会,经验不足却活力有余的菜鸟。

 

与周遭热烈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是坐在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里的黑羽快斗。

 

生性外向的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加入到这一群大一新生们热火朝天地交流当中,而是整个人瘫软在餐桌上,嘴里面还咬着一个纸杯,让它一上一下来回摆动。

 

这副百无聊赖、充满了生无可恋意味儿的模样就差没直接把好想回去四个大字印在自己脸上了。

 

“啊啊……好想回去。”

 

好吧,事实上,他已经在抱怨了。

 

中森青子——联系并组织了这场多所高校一同联谊的主干事兼黑羽快斗青梅竹马,只稍一眼便察觉到角落里某人异常低迷的情绪,难掩担忧地同与自己相谈甚欢的另一位他校男干事告别,急匆匆地挤过人群赶到竹马的身边。

 

“怎么了快斗,身体不舒服吗?”

 

中森青子包含关怀的话语尚未落地,右手掌心也才刚落在黑羽快斗肩头,就见手底下的人慢悠悠地翻过脸,吐掉被牙齿蹂躏得不成形状的纸杯,冒出一句清晰无比地叹息——

 

“唉,我想回去。”

 

闻听此言,中森青子眼底的担忧飞速略去,她先是嘴角微微抽搐,紧接着左手一翻,装得满满当当的果汁顿时倾杯而下。

 

黑羽快斗淡定地把头歪向另一侧,完美地闪避了青梅来势汹汹的攻击。

 

“嘿,打起精神来嘛,快斗。”

 

中森青子抡起胳膊,一记力道强劲的巴掌拍打在竹马的背心,然后倾身贴在对方的耳畔劝道:“但这次可是新宿区、台东区、文京区三区联合发起的大一新生联谊会,可以和超级多优秀的人交流,多难得的机会啊。”

 

“他们三区联谊关我们学校什么事?还让特地让我们从国立市坐车过来做陪衬。”

 

“都说了我们学校是被特别邀请的!我们是贵宾,贵宾懂吗?”青梅不可置信地摇晃着竹马的肩膀:“你都不会心动吗?”

 

压根没有那种世俗欲望的黑羽快斗冷漠道:“抱歉,我的心脏今天不营业。”

 

中森青子锲而不舍道:“就算你不想和其他学校的人打交道,你好歹跟本校的同学们熟络一下吧。”

 

“以后总有机会的,不用急于一时。”黑羽快斗两条胳膊耷拉着垂在身体两侧,他一面把脸埋进空盘子里一面有气无力道:“我今天只是被你强迫拉来凑数的免费工具人学弟。”

 

说到这里,竹马话锋一转,故作严肃道:“中森学姐,你不能对一个免费使用的商品提太高的要求。”

 

青梅叹了口气,彻底打消了让对方参与其中的念头,“那可以麻烦工具人学弟先生帮我安排二十人份的饮品吗?半个小时之后要。”

 

工具人竹马头也不抬地举起左手晃了晃,拖着长音应道:“知——道——了。”

 

中森青子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攥着着她的空纸杯转身离开。

 

黑羽快斗原以为中森青子安排完任务就会去忙自己的事情,结果没过一分钟,对方那对曲线优美的两条腿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黑羽快斗有些困惑地抬头,却撞见对方望着自己的右胳膊出了神。

 

“喂,青子?”

 

竹马忍不住伸手在青梅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快斗……”若有所思的中森青子猛地回过神来,下一瞬间,她的眼底堆积起重重忧虑,“你的右手怎么了,是伤口又痛了吗?”

 

青梅过人的敏锐让黑羽快斗心底一惊,他不露声色地否认道:“没有没有,都什么时候的陈年旧伤了,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

 

中森青子蛾眉紧蹙,将信将疑道:“真的吗?你没勉强自己吧?”

 

“真的、真的!”黑羽快斗恨不得赌咒发誓,“我今天提不起精神就是昨天晚上熬夜看完了几张刚到手的蓝光光碟,我跟你说,这几场魔术表演真的太精彩了,简直是——哎疼疼疼!”

 

一谈到心头好就按捺不住神采飞扬的竹马被怒上眉梢的青梅攥住了一侧的耳朵。

 

啊,糟糕。

 

可怜的黑羽快斗只来得及在心里暗叫一声失策,锐利的疼痛便从耳根直接插入脑仁深处,接踵而来的是中森青子足以震撼他耳膜一年的怒吼——

 

“黑羽快斗!医生叮嘱你多少遍不许熬夜了!”

 

竹马连忙看似讨饶实则火上浇油道:“是是是,我错了母亲大人。”

 

青梅一张脸涨得通红,怒上加怒道:“谁是你母亲大人啊,笨蛋!”

 

“手下留情啊,母亲大人。”

 

“笨蛋快斗!”

 

不计后果的口无遮拦换来的结果就是——黑羽快斗得到了一个肿成二倍大的耳朵。

 

“青子那家伙,下手未免也太狠了。”

 

一跃成为联谊会焦点的黑羽快斗在众人或惊或疑或好奇目光中夹住正火辣辣泛着痛的耳朵,重新把脸埋进盘子里。

 

啊啊,胳膊好痛。

 

在桌子底下偷偷抬手按住右臂隐隐作痛的那处旧伤,黑羽快斗抬眸打量落地窗外的天空。

 

外面一碧如洗,阳光正灿。

 

“什么嘛,还以为要下雨了呢。”

 

似叹非叹地如是说着,黑羽快斗起身朝饮料台走去。

 

说实话,能和中森青子变成可以像这样肆无忌惮地嬉笑打闹的关系是黑羽快斗未曾预料到的结果。

 

就连见惯了大风大雨的黑羽千影在临行前都忍不住握着空啤酒罐子发出由衷地感慨:“青子是个活泼热情的孩子真的是太好了。”

 

拎着垃圾袋跟在老妈身后暴风扫入空啤酒罐子的黑羽快斗对此深以为然。

 

倘若不是中森青子以那种不畏碰壁、愈挫愈勇、强硬起来让人无法反抗的姿态强硬地闯进他的生活,恐怕他们也没法像一对真正的青梅竹马那样亲密吧?

 

的确,中森青子是同黑羽快斗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不假,两人关系在日积月累的接触中变得亲厚也属正常。但对于黑羽快斗来说,这一层关系不过是从他人口中轻飘飘描述出来的一件既定事实,他本人对此并无实感。

 

因为黑羽快斗的人生是从十八岁才开始的。

 

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不仅搅乱了他的人生、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极其严重的创伤,更是将他十八岁之前的人生经历连同与之相关的记忆打包丢弃在某一个不知名的角落。

 

时至今日,黑羽快斗仍会为曾经在美国拉斯维加斯一个陌生的病房里恢复意识时那份席卷他全身的茫然而感到惶恐不安。

 

彼时躺在病床上的他意识混沌、浑身僵硬,身上更是提不起一丝的力气,视野所及的范围内除了医院病房里惨白的墙面,冰冷而无人情味的陈设外别无他物。

 

右侧的手臂异样的麻木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艰难地扭头望去,看到的是打着厚重的石膏、密密实实地缠着绷带,高高地吊在床侧的支架上的手臂,莫名沉重的左腿也是同样的待遇。为了判断自身的情况,他不止一次地尝试去活动右手的手指和左脚的脚趾,可惜感受到的除了痛楚别无其他。

 

于是他有些茫然地瘫回到枕头上,在脑海中搜索与受伤相关的记忆——

 

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穿白大褂,目测年逾六十但精神矍铄的男子同一个看不大出年纪,但是穿着打扮十分干练的短发女性走了进来,注意到他醒来,两人同时露出惊喜的神色。

 

短发女人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他的病床边,一丝不苟的精致妆容下是掩盖不住的疲惫与憔悴。

 

女人浅笑着伸出手,下一秒温热的掌心轻柔地落在他的额头上,黏在眼睫毛上的碎发被对方纤长的手指拨开。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伴随着额头那抹温暖扩散开来的是胸口那份难以名状的感情,又酸又委屈,他眨了眨眼压下了那抹湿润,艰难地开口,发出嘶哑的声音,然后——

 

丢下了一枚巨型炸弹。

 

“你是谁?”

 

一阵短暂的兵荒马乱过后他被告知,这位风姿绝绰的干练女性是他的母亲黑羽千影,白大褂男是路易斯医生,而他叫黑羽快斗。

 

在医学上,类似这种完整保留了常识和知识等一般资讯、对个人身份却全然忘记的失忆症并不是个例,但想要追究因何造成解离性失忆却大多复杂,更可怕的是现有的那些解离性失忆被治愈的案例完全不具备普遍的参考性。

 

医生和作为家属的黑羽千影也不是没在病患本人身上探寻原因,奈何当时黑羽快斗不仅处于对自己姓甚名谁毫无印象、一问三不知状态,还在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对作为他母亲的黑羽千影也表现出了一定的陌生与防备。

 

路易斯医生为黑羽快斗安排了一系列检查,还特地征求了心理科同僚的意见。他带着检查结果和意见与黑羽千影进行沟通,询问对方是否要对病人进行心理干预,黑羽千影面带微笑且礼貌地听完医生给出的建议,轻描淡写地说——

 

“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她顿了顿,解释道:“我了解我的儿子,他也许内心并不像表现出来得那么坚韧,也不排除他近期遭受了精神或者心理上的重大打击的可能性,但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挫折就逃避现实。比起心理原因,我更倾向于他的失忆症是由外伤所致。”

 

黑羽千影朱唇微扬,目光灼灼:“毕竟他可是我教出来的孩子啊。”

 

而恰巧从医生那儿了解到治疗方案从制定到推翻的完整始末的黑羽快斗本人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在头上厚厚地裹了好几层纱布,全程未发一言。

 

经此一事,黑羽千影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地获得了黑羽快斗的认可与信任。

 

再之后长达一年的时间里,黑羽快斗都过着检查、复健、回病房睡觉,这样简单的三点一线式生活。

 

复健的日子是既漫长、痛苦又繁琐、枯燥的,好在黑羽千影每天下班都会准时来探望黑羽快斗,每个休息日也会陪同复健,两个人也会时不时地聊一聊黑羽快斗那被事故弄丢的十八年。

 

不得不通过其他人的描述去认识并了解自己……怎么说的,是一种莫名有些不爽的感受。然而比这更让人难受的是根据医生的建议,他还要努力从现在这个黑羽快斗的状态恢复成过去的黑羽快斗的状态。

 

好在黑羽千影从来没有在这方面给黑羽快斗施加压力,她只是在过来探望他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落下一些东西,譬如几本一看就是精心珍藏的老相册,里面塞满了他儿时的相片,再或者一些小玩具,大多是手作的,肉眼可见的精巧、用心。

 

黑羽快斗将玩具摆在床头,一本一本地翻看着相册,用指腹反复描摹着定格其中的每一张粲然的笑颜。

 

获取到的真实回忆越多,越发助长了他内心深处的那块空洞。

 

尽管不存在有力的事实作为依据,黑羽快斗还是固执地认为他所接触到的并不是他生活的全貌。他接触到的这张名为‘黑羽快斗’的拼图遗失了一块极其重要的碎片,可问题是缺失的那部分究竟是什么呢?

 

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在黑羽快斗的内心滋芽,伴随着不知名的声音在他耳畔呢喃——能填补那块空洞的关键碎片并不存在于别人交给他的答案里,那是独属于他的秘密。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天黑羽千影刻意留下的联络录里夹了好几封字迹歪歪扭扭丑得吓人的情书。

 

黑羽快斗捏着信纸翻来覆去好几遍,总算在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里找到了落款。

 

还好还好,不是他写的,而是写给他的。

 

他将信纸重新叠好塞回粉红色的信封当中,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在信封的右下角发现了一行娟秀的小字——

 

『这是你幼稚园的时候嫉妒别人收到了情书于是自己给自己写的情书,是不是和我一样被你的字丑到了啊,哈哈。』

 

精神上遭受重创的儿子面无表情地把信封揉成一团,右手一抛,正中纸篓。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堪称行云流水。

 

黑羽快斗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右手在揉搓、抓取、投掷的过程中没有一点的颤抖与停顿,不禁专注地打量着自己的右手,攥拳,舒展,再攥拳、舒展,如此反复。

 

此刻,若有若无的幽香从半敞的平推窗飘了进来,黑羽快斗将视线转向窗外——

 

花红柳绿,春意正浓。

 

时隔一年,在这个樱花盛放的季节,黑羽快斗终于结束掉他三点一线的枯燥生活,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医生让他继续留在拉斯维加斯治疗的意见,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东京。

 

“抱歉,借过一下。”

 

用手艰难地拨开聚集在饮料区聊得火热的男男女女,黑羽快斗化身为一台无情的道歉机器,一路披荆斩棘突破重围,总算挤到了饮料区服务人员的身边。

 

“你好,麻烦您帮忙准备二十人份的饮料。”

 

“好的。”

 

埋首工作的服务员一只手飞快地录入订单信息,另一只手取过一个雕成玫瑰形状的红色装饰物,恭敬地用双手捧着交到黑羽快斗的手中。

 

“您把这个放到桌上,一会儿我们的服务人员就会把饮料送过去了。”

 

黑羽快斗道了一声谢,将装饰物拿在手中把玩,“你们这儿的装饰物别有一番浪漫,是故意雕成玫瑰的形状吗?”

 

“因为是联谊主题嘛。”服务员迟疑了一下,“还是您不喜欢?”

 

“没。”黑羽快斗笑着摇头,“我很喜欢。”

 

服务员报以和善的职业微笑,“那就好。”

 

“嗯?这是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中森青子拨开人群也挤了过来,她垫着脚、整个人搭在竹马的身上好奇地端详他手里的装饰物。

 

“你来得正好。”

 

黑羽快斗顺手把东西塞进青梅的手里,“饮料帮你搞定了。你回去把这个放在桌子上,一会儿就有服务员把二十人份的饮料送到你们桌子那儿。”

 

中森青子好奇地托着装饰物:“这雕的是玫瑰?”

 

竹马无语地眯着半月眼:“不,这其实是月季。”

 

青梅当即异议道:“你骗人!”

 

“那你还明知故问。”

 

黑羽快斗弹了中森青子一记脑崩,“行了,赶快回你们桌吧,别总粘着我这个可怜的学弟了。”

 

“这有什么的,年长的可是你哦,黑羽学弟。”

 

青梅打趣儿地说着,余光不经意地瞥到门口写着各大高校名字的位置指示牌,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等等,快斗!”

 

中森青子一把拽住自顾自走在前面的黑羽快斗的衣角,对方脚下一个不稳,险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呜哇,笨蛋!你又怎么了?”

 

“嘘,小声点儿。”

 

青梅神秘兮兮地一手勾住竹马的肩,另一只手捂住对方抱怨不停的嘴,“你快看那边——”

 

黑羽快斗顺着中森青子努嘴的方向望去,登时头皮发麻外加冷汗直冒。

 

“怎么样,吓到了吧?!”

 

青梅扬手拍了拍竹马僵硬的肩膀,“我第一次看到也大吃一惊呢,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喂喂喂!这是大吃一惊或者不大吃一惊的问题吗?!”

 

与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的中森青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黑羽快斗那张黑了一般的脸,“你这家伙该不知道在现实看到另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什么的是超不祥的预兆吧?!”

 

青梅原地呆住:“这样吗?”

 

竹马当场抓狂:“就、是、这、样、啊!”

 

也许是这两个人凑在一起鬼鬼祟祟的样子过于惹眼,也许是察觉到了他人投来的视线,远处那位跟黑羽快斗拥有同一张面孔的人冷不丁地抬眸回望。

 

糟糕!对上眼儿了!

 

躲闪不及黑羽快斗就这么径直撞上了对方的视线。

 

下一秒,肉眼可见的错愕攀上了那张与他别无二差的面庞。

 

果然吧!

 

黑羽快斗挠头叹息,任谁都冷不丁看到另外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都只能露出这种表情吧。

 

同病相怜的感情油然而生,惊魂未定的竹马揉了一把脸,对着那人挤出了一个宽慰的微笑,手底下用力搓了搓青梅的头,将人拖走。

 

这只不过是发生在联谊会上的一个小插曲,黑羽快斗并没有放在心上。

 

反倒是中森青子按捺不住好奇心,联谊会结束之后立马跑去调查,并在第二天一大早,天才擦亮的时候怀抱着厚厚一沓报纸破门而入。

 

青梅行动力之卓绝连带着痛失爱门的打击令竹马咋舌:“不是吧喂,天还没亮呢。”

 

“你快来看,原来昨天我们看到的那个长得跟你很像的人还是个有名人士呢。”

 

中森青子直接无视了黑羽快斗的抱怨,将报纸一张张摊开摆在地面上,“工藤新一,不是那个超有名的高中生名侦探吗?”

 

起床气无处发泄的竹马吐槽道:“按他现在的年纪来算应该改叫大学生名侦探了吧?”

 

青梅抬手反手掐住某人只会吐槽的嘴,“仔细一查才发现有这么多与他相关的报道,其中有几篇我还看过……以前怎么都没注意到你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睡眼惺忪的竹马扫过那些报道,打着哈欠敷衍道:“因为你一看上去就是眼神不太好的类型。”

 

“什么啊,分明是后面的报道都没附上他照片的错吧?”

 

“是是是,所以能麻烦你出去吗,我要睡了。”

 

“名侦探工藤新一……总感觉像是会在漫画里登场的那种主人公呢。”

 

中森青子抱着膝盖撞了撞黑羽快斗的腿,“说起来快斗你也一样。”

 

眼皮打架的黑羽快斗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下意识地回问:“一样什么?”

 

“像是会在漫画里登场的那种主人公。”说着青梅双手一拍,“没错,热血漫画里的双男主那种!”

 

“是……吗?”竹马的头缓缓地落到枕头上,“听上去很不错……的样子。”

 

“嘿嘿,没错吧,我最近刚好就在看……”

 

渐渐地,中森青子语调欢快的声音愈来愈远,黑羽快斗放任自己的意识被睡意一口接一口地蚕食。

 

在这一次的梦境中他没有翱翔在夜空中,而是坠入了那个蛰伏在他记忆深处的那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再之后,黑羽快斗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不,是宿敌。』

 

反复思忖着宿敌二字的含义,黑羽快斗再度陷入了沉睡。

 

自中森青子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后,她的兴趣很快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也不再提起工藤新一这个人。联谊会上的那段阴差阳错的碰面似乎就要以这种被时间冲淡的方式退出黑羽快斗的生活……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距离那场联谊会过去了大概十几天的时间,这天黑羽快斗同往常一样下了晚课,正准备去预约好的医生那儿做复健检查。

 

“黑羽快斗。”

 

前脚才迈出学校教学楼的拱形大门,后脚就听到一旁有人唤出了他的名字,黑羽快斗循声望去,无比诧异地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到了那张和自己别无二差的脸。

 

身着一袭黑色长风衣工藤新一站在树下,夕阳时分特有的橘光穿过茂盛的枝叶洒在他的身上,倒是平添了几分人景合一的美感。

 

黑羽快斗扬起嘴角,“你好,工藤新一。”

 

从对方的口中听到自己名字这件事让来人有些错愕地睁大了眼,那对儿不需要刻意端详便能察觉到其中承载着庞大智慧的湛蓝色眼眸深处倏地燃起两小簇火焰,看上去明亮异常。

 

“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啊。”

 

黑羽快斗调侃道:“毕竟你可是上过好几次报纸的名侦探啊。”

 

工藤新一脸色微微僵硬,皱眉道:“就这样?”

 

“啊?”黑羽快斗困惑地抓了抓头,“不然呢?”

 

“没什么……”

 

名侦探眼底跃动的两小簇明亮的火焰转眼间便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工藤新一那副仿佛满心的期待尽数落空的落寞姿态就那样毫不遮掩地落入黑羽快斗的眼中。

 

黑羽快斗不知道对方的这份失落情绪从何而来,却莫名地笃定与自己的回答有关。他很想像往常与人相处那般说点什么俏皮话来缓解压抑的气氛,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名侦探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间诡异的气氛:“抱歉,没得到你的允许就冒昧地来打扰你。”

 

“的确。”

 

黑羽快斗双手环胸煞有介事的点着头,“想象一下,一个正常人放学后被另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陌生人准确地叫出名字什么的……”

 

工藤新一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别说了,我已经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看来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可怖了名侦探。”

 

半月眼状的黑羽快斗严肃地如是说,不过旋即便破功露出微笑道:“不过比起抱怨,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工藤新一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准备站在这里跟我聊下去?”

 

“当然不是。”

 

黑羽快斗下意识地否认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垂头看着屏幕上闪烁的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黑羽快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接下来还有安排。”

 

工藤新一丝毫没有被拒绝的不快,反而态度十分自然地问:“去哪里?”

 

黑羽快斗掐断电话,也是态度十分自然地回答道:“医院。”

 

一问一答之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倘若中森青子也在场的话大概率会指着面前的两个人高声质问:“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率先回过神来的是黑羽快斗,从来没暴露过旧伤的他干脆放弃了隐瞒:“定期的复健检查,我约在了今天。”

 

黑羽快斗注意到,在他的回答之后名侦探的目光先后落在他的右臂还有左腿上,也就是当年他伤得最重的两个部位。

 

“我们走吧。”工藤新一收回目光,转身朝校外走去。

 

黑羽快斗的头顶冒出巨大的问号,“啊?”

 

名侦探驻足回头,不知为何他一扫先前的落寞姿态,反而有些理直气壮地开口道:“不是要去医院做复健检查吗?”

 

“哈?”

 

结果黑羽快斗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迫带了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去医院做了复健检查,甚至还和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

 

然而真正让黑羽快斗感到困惑的是工藤新一虽然拿捏着他的好奇心顺理成章地提出了下一次的邀约,还以以此为由得到他的联系方式,但却没有和他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这也太奇怪了吧?!

 

本就好奇心重的黑羽快斗被这过分强烈的违和感折磨得夜不能寐,他干脆拿出手机给名侦探发简讯——

 

『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

 

『暂时保密。』

 

工藤新一回复的速度倒是很快,只是这回答瞬间让黑羽快斗抓心挠肝的程度提高了一个档次。

 

『为什么?』

 

『这样你就会从现在开始期待我们下一次的相会了。』

 

惊悚地读着这个违和感超级加倍的回复,黑羽快斗的五官控制不住地皱到了一起,就连输入文字的手都在颤抖。

 

『你从谁那儿学来的这句话,教你的人没告诉你这句话和你作为名侦探的气质可以说是毫不贴边吗?』

 

『……』

 

『最后一个问题,在到医院之前你是不是就知道我身体受伤的部位是左腿和右臂了。』

 

这一次名侦探并没有像之前几条那样秒回信息,过了好大一会儿功夫黑羽快斗才收到了他一连两条的回复。

 

一条是言简意赅的『是。』,另一条则是来自工藤新一的提问。

 

『你左腿是怎么受的伤?』

 

『哪有人问问题只问一半的?难不成你不知道我左腿怎么受伤的,却知道我右臂是怎么受伤的?』

 

名侦探从善如流地改问道:『所以你是怎么受的伤?』

 

阴谋得逞的黑羽快斗坏笑着敲下四个字——

 

『暂时保密。』

 

想象了一下名侦探自食恶果的表情,黑羽快斗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啊啊,这下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丢开手机,黑羽快斗整个人埋进暄软的被子里,满足地阖上了眼。

 

再然后他就被一阵又一阵呼啸而过的寒风给活生生地冻醒了。

 

黑羽快斗没好气儿地撑开眼,意外地发现他并没有睡在公寓的床上,而是正处于某个大厦顶楼的天台,屁股下面坐着的是冰冷的金属围栏。

 

过分真实的触感让黑羽快斗陷入了短暂的慌乱与迷茫,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正如自己一直以来所梦到的在夜空中翱翔的场景一样,熟悉的第一视角、灵活的思维,以及不可控的身体。

 

所以这里并不是现实,而是他的梦境。

 

唯一的差别就是这次是一场有感觉的梦。

 

认清自己观众身份的黑羽快斗新奇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娴熟地踩着又窄又滑围栏站起来,并在狂风中维持住了绝妙平衡。

 

再之后,楼梯间传来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Three、two、one、zero!”

 

黑羽快斗听到自己带着笑意倒数时间的声音,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天台的大门被撞开,一个孩子的身影闯入了天台。

 

“美好的时间总是转瞬即逝。”

 

黑羽快斗面对着那个气喘吁吁的孩子微笑着张开了双臂——

 

“让我们从现在开始期待下一次的相会吧,小侦探。”

 

深深地望进对方那燃烧着怒火的明亮双眸,黑羽快斗心满意足地后仰,然后坠落,最后在刺耳的闹铃声中重重地摔在地上。

 

听完自家竹马讲述的遭遇,青梅人笑得差点没了。

 

“哈哈哈哈,什么开始期待下一次的相会,亏你还吐槽人家工藤新一,结果到头来小丑竟是你自己吗?”

 

黑羽快斗拄着头,左手拿着一枚硬币来指间来回把玩,“再怎么说你也得承认我的气质和这句台词更搭。”

 

“好吧,我承认。”中森青子认真道,“这种古怪的台词的确比较符合快斗你的气质。”

 

竹马怒而拍桌道:“古怪这个词太多余。”

 

青梅理直气壮道:“你大半夜跑到天台上表演杂技、对着一个小孩子叫侦探,最后还跳了下去,还不够古怪吗?”

 

黑羽快斗哭笑不得地说:“让你一说这梦怎么这么古怪。”

 

“那是因为它本来就古怪啊。”中森青子怜悯地拍了拍自家竹马的肩膀,“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放心,我不会嘲笑你的。”

 

竹马眯着半月眼吐槽:“你已经在笑了,你都没停过。”

 

“咳咳!”青梅假咳了两声,心虚地别开目光,“是你的错觉。”

 

“中森青子,你敢直视我的双眼说这句话吗?”

 

“哇啊!眼里进沙子了——”

 

同中森青子的一番打打闹闹多多少少地缓解了黑羽快斗的压力,然而古怪的梦并没有因此而停止,甚至在未来的几天里愈演愈烈。

 

譬如一开始他只是在梦里和之前登场过的孩子玩你追我逃的躲猫猫游戏,后来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他和那个孩子以及一大票人上演你追我逃的躲猫猫游戏。

 

然而无论中途怎么发展,最后事态总会演变成他与那个孩子之间的对决。

 

熟练地闪过来势汹汹地足球,黑羽快斗发现他现在已经可以十分泰然地面对足球擦过他的脸呼啸而去这种恐怖的画面了。

 

“呜哇,真可怕,你其实是想杀掉我吧?小侦探。”

 

黑羽快斗听到自己嘴上这样夸张抱怨着,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的充满愉悦。

 

孩子并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稚嫩的脸上满是严肃的表情,他按下腰间的按钮,又开出了一记气势逼人的足球。

 

“真是的,就这么想抓到我吗?”

 

侧身闪避的黑羽快斗叹息着摇了摇头,轻巧地跃上天台的围栏。

 

“这个就还给你吧。”

 

他这样说着反手抛出了什么东西,看着对方慌忙往前抢步去接的狼狈模样恣意大笑,然后数不清第几次地仰面倒了下去,旋即在后脑勺碰撞地板的冲击感中醒来。

 

类似的情况最近反复地上演,为此黑羽快斗不得不连夜上网加购了一条加绒加厚的地毯。

 

就在黑羽快斗沉浸在一个个紧张刺激的梦中难以自拔的时候,有关工藤新一侦破各种谜案的消息也是接踵传来。

 

频率之繁可与日本气象台天气预报更新的速度划等号。

 

黑羽快斗在感慨名侦探的忙碌之余还不忘给对方发去道贺的简讯。

 

『虚假的侦探破案能力一流,然而无案可破,而真实的侦探走到哪儿死到哪儿,永无失业烦恼!』

 

『啰嗦!』

 

读着对方的回复,黑羽快斗突然间察觉到一个很微妙的事情——他似乎很难以一种礼貌或者客气的态度去对待工藤新一这个人。怎么说呢,他总是按捺不住地想要去捉弄对方。

 

将这一想法化作文字发送给了名侦探的时候黑羽快斗就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几秒钟后他得到了对方『今天有空吗?』的邀约。

 

『你这是想当面被我捉弄的意思对吗?』

 

在课堂上憋笑憋到浑身颤抖的黑羽快斗手底下飞快地打着字:『好可怕啊你,工藤学长。』

 

大学二年级在读中的名侦探无可奈何地回复道:『你够了。』

 

鉴于上一次的会面是工藤新一不请自来,所以这次见面地的选择权就交到了黑羽快斗的手里,他毫不客气地选择了国立市的一家高档甜品店,除了精致的各色点心,还特地点名要吃里面要价最昂贵的水果巴菲。

 

光狮子大开口还不算完,黑羽快斗还要对着名侦探调侃:“这些甜点和巴菲加起来的总费用支出对于你破案的收入来说恐怕也不值一提吧。”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工藤新一挑了挑眉,“事实上锄强扶弱和匡扶正义只是我的个人兴趣。”

 

黑羽快斗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也就是说……”

 

名侦探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免费的柠檬水:“我就是个给警方免费打工的侦探。”

 

下一秒,黑羽快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奔出去拦住了刚给他们点单的服务员——

 

“对不起!刚刚点的东西我们不要了!”

 

深切反省之后,黑羽快斗把两人约会的规格从高档甜品店径直降档到小吃街里的路边摊。

 

“老板,麻烦来两份可丽饼,配料的话请给我加这些。”

 

黑羽快斗深吸一口气儿,接着倒豆似的一口气把菜单上所有的配料全都读了一遍,惊呆了旁观的工藤新一。

 

然而对方给名侦探带来的冲击远远不止于此。

 

后退半步的黑羽快斗将手里的配料单递了过来,“我点完了,该你了。”

 

接过单子的名侦探目瞪口呆:“所以刚才的两份都是你的?”

 

“嗯。”黑羽快斗点了点头,“他们家的可丽饼刚做好的时候特别好吃,一口下去温热的面饼外酥内软,搭配着巧克力冰淇淋球的细腻口感简直妙不可言。这样的美食只点一份简直就是对它的亵渎。”

 

工藤新一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将配料单放回原处,“麻烦给我来一份可丽饼,除了水果、淡奶油、香草冰淇淋球以外什么都不要,谢谢。”

 

说到一份和什么都不要的时候名侦探还刻意停顿了一下,摆明了就是一点儿也没想给黑羽快斗留面子。

 

黑羽快斗也不介意,反而大笑着拉开了掏出钱包准备付账的工藤新一,抢在他之前结了账。

 

“你去那边等我吧,可丽饼要等一会儿才能做好。”

 

名侦探点了点头,竟然真的乖乖地站到黑羽快斗指定的位置等他。

 

对方表现出来的听话让黑羽快斗始料未及,他不禁惊奇地眨了眨眼,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真可爱啊,名侦探。

 

一瞬间,黑羽快斗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但却莫名地不觉得违和,他甚至面带微笑地在心底感慨。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果然侦探就是一种可爱的生物不是吗?

 

工藤新一安静地站在街头等待,不大一会儿便看到黑羽快斗一个人艰难地拿着三份热气腾腾的可丽饼外加一个装着饮品的袋子走了回来。

 

“这是你的。”

 

黑羽快斗将可丽饼连同一杯饮品交到名侦探的手上,故意坏心眼儿地说:“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神秘饮品。”

 

刚领教过对方可怕的工藤新一不由得大惊失色。

 

不得不说,对着一杯普通的饮品露出如临大敌模样的名侦探实在是太可爱了,拿着两份堆得摇摇欲坠的可丽饼的黑羽快斗忍不住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躬着身子笑了半天,才拭去眼角挤出的泪花。

 

“放心吧,就是普通的乌龙茶。”

 

工藤新一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拆开盖子先核实了一下,确认无误后才送到嘴边啜饮,而黑羽快斗也终于开始享用他的双份塞得鼓鼓囊囊的巨型可丽饼。

 

“其实我不知道。”

 

埋首美食的黑羽快斗被名侦探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一愣,“嗯?”

 

工藤新一垂眸:“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上学,我甚至没想到你竟然是大一的新生。”

 

黑羽快斗这才反应过来名侦探是在回答上次见面时他提出的疑问。

 

“那我更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了,打听还是推理?还是说……”

 

说着说着他突然噤声,用奇怪的目光反复打量着工藤新一。

 

名侦探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忙道:“我可没动用什么关系非法获取你的个人信息。”

 

“我猜也是。”黑羽快斗咬下一大口冰淇淋,“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什么,只是按照餐厅登记的学校名单挨个找一遍而已。”

 

黑羽快斗咬在嘴里的冰淇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真的假的。”

 

名侦探露出迷惑的神色,“有什么问题吗?”

 

“那天参加联谊会的学校少说也有十几所,你……”

 

黑羽快斗无法理解地瞪大了眼,哽了好半天才继续道:“你究竟找了多久?”

 

“十几天。”

 

工藤新一语气轻描淡到就像是在谈论其他人的事情。

 

算了算日子,黑羽快斗扶额:“所以你从联谊之后就一直在找我?”

 

“没错。”

 

“你就没考虑过找不到人的可能性?”

 

“没有。”

 

工藤新一将视线从乌龙茶调转到黑羽快斗脸上,语气笃定地说:“无论你在哪儿,我总是会找到你的。”

 

黑羽快斗不由自主地被着名侦探专注的目光所吸引,但心中却盛满了困惑,他喃喃地说:“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工藤新一对着他展眉一笑,“所以现在能轮到我提问了吗?”

 

“当然可以。”黑羽快斗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名侦探握着杯子的手不易察觉地紧了紧,“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选择读经济学吗?”

 

一个看似普通的问题意外地难倒了黑羽快斗。

 

说真的,如果不是工藤新一提起,黑羽快斗压根不会去思考他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读经济学。

 

现在对方提起了,他再一回想这件事总觉得好奇怪啊,究竟为什么呢?

 

黑羽快斗托着下巴搜肠刮肚了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大概是想从事除了作家之外的,坐在家里就能挣钱的职业。”

 

这句话一冒出来就连黑羽快斗自己都觉得离谱,他难得挫败地扶额,“抱歉,我貌似说了很奇怪的话。”

 

然而名侦探并没有对这个回答提出异议,那双映着夜色与黑羽快斗身影的蓝色眼眸深处跃动着两簇熟悉的火苗,他露出了两人认识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理由。”

 

一股莫名地热度飞快地爬上了黑羽快斗的脸庞,他颇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那你呢,你读的什么系?”

 

“建筑。”

 

“出人意料的回答呢,能请你讲讲选择它的理由吗?”

 

“因、因为想盖一座世界第一高的楼,然、然后以自己名字为它命名。”

 

工藤新一磕磕巴巴地说完,别开了脸,鬓角凌乱的碎发下是藏不住的红得滴血的耳朵。

 

“这个想法也太棒了吧!”

 

与被羞耻感打击到抬不起头来的名侦探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双眼放光的黑羽快斗,“你是什么天才吗,名侦探?!”

 

“那还真是多谢你的夸奖了。”

 

黑羽快斗望着名侦探那副就差没把无语写在脸上的郁闷模样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然后工藤新一回望着他开怀大笑的模样,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就在这种轻松又愉快的氛围中相互拉开了对方的话匣子,先是作为侦探的工藤新一大方分享了自己近期的生活——也就是他最近侦破的几桩案件,期间只要是黑羽快斗感兴趣的地方,事无巨细,他有问必答。

 

被对方的坦诚与直率所感染,黑羽快斗也将自己受伤失忆的情况据实相告,甚至还讲起了最近一直在做的奇怪的梦。

 

一开始工藤新一还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但随着黑羽快斗所讲述的梦步入有内容的阶段之后,他的注意力越来越专注,神情也愈发凝重,就连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

 

谁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来着?分明是恐怖好吧!

 

顶着偌大压力的黑羽快斗胆战心惊地讲述完他在梦里的遭遇,名侦探的表情也完成了从激动到凝重再到无语的两轮变换。

 

“所以你每次都是故意留在天台等那个孩子来抓你是吗?”

 

“啊?梦里是这样没错。”

 

黑羽快斗真的很想对着工藤新一吐槽为什么你的重点在那里啊喂,奈何对方难看的脸色让他把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而等黑羽快斗默默消化完情绪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上的两份可丽饼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而解决掉了自己那份可丽饼和乌龙茶的名侦探正拿着他那两份巨型可丽饼朝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黑羽快斗那一声凄厉的“手下留饼”尚未出口,他的两份可丽饼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优美的抛物线——

 

完美地落在垃圾桶中。

 

谋杀可丽饼的犯人非但不思悔过,甚至还拍了拍手,一脸云淡风轻地说:“大量摄取糖分对脑子不好。”

 

面无表情的黑羽快斗指着胸口对工藤新一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在名侦探莫名其妙的目光中,黑羽快斗伤心欲绝道:“我心碎的声音。”

 

同工藤新一告别,返回到公寓的黑羽快斗先是洗了个澡,然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躺在床上认真地总结了一下今天的体验。

 

总体而言,黑羽快斗认为他同名侦探的相处可以说是很愉快的。如果对方没有在最后的时候没有做出接连谋杀他两份的可丽饼的残忍举动,黑羽快斗甚至可以慷慨地为他们之间相处得给出相当愉快的评价。

 

而且一旦忽视掉对方的脸和自己长得一样的设定,黑羽快斗很快就发觉工藤新一在气质和神态这两方面和他的差距不能说有多大,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不过他要是刻意地去模仿对方也不是做不到。

 

那么反过来又如何呢?如果让工藤新一刻意地去模仿黑羽快斗,他做得到吗?

 

满脑子胡思乱想的黑羽快斗慢慢地视线逐渐朦胧、眼皮变得沉重,连带着思维也愈发迟缓。

 

好奇心旺盛的他很想立刻向名侦探求证,奈何人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在丧失最后一抹意识之前,黑羽快斗满怀期待地想着——

 

今晚会做一个什么样的梦呢?

 

然而这次的梦境并不似以往那样简单易懂,更不比以往那些梦热闹。

 

这次的场景里只有他一个人。

 

黑羽快斗以第一视角旁观了好半天,也只勉强看出来自己戴着类似于防毒面具一样的东西在一栋冒着滚滚浓烟大厦里东奔西跑、挨个屋子地翻箱倒柜。

 

难道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完全弄不清楚状况的黑羽快斗不敢轻易肯定自己的推测,只能凭借回荡在耳边的粗重喘息声外加身上时不时被火舌舔到的辛辣触感推断出他的身体正处在极度疲累与焦急的状态当中。

 

黑羽快斗每找完一层就不得不去确认一下大火烧到的位置,然后再马不停蹄地去搜寻下一层。

 

如此反复。

 

这么庞大的运动量放在平时尚可,但在这种空气稀薄的恶劣环境中就难免会给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与伤害。

 

果不其然,才刚想到这个问题,黑羽快斗就感受到从胸口源源不断传来的窒痛感,让他几乎没有办法顺畅地呼吸。

 

尽管承受着相当程度的痛苦,但他并没有放弃的打算,就这么一层一层不知疲惫地寻找着。

 

恢复意识的瞬间黑羽快斗还沉浸在那种身体好累、呼吸好难、胸口好痛的混乱状态中,而等他彻底清醒过来,脑子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有感觉的梦好可怕。

 

事实上,偶尔做一次噩梦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可怕的是接下来的每一天里你都要重复这场噩梦。

 

这种绝望就仿佛你在一条会无限延长的回廊里奔跑,你看着出口近在咫尺,事实上它遥不可及,你永远无法抵达。

 

历经数天的折磨,醒来比睡前还累的黑羽快斗抱着他的枕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濒临抓狂边缘的他给工藤新一传了一条简讯——

 

『如果我有罪,法律会制裁我,而不是让这狗屎的梦来折磨我。』

 

名侦探先是回了一个问号,然后问道:『你又梦到了什么?』

 

『鬼知道我梦到了什么!』

 

黑羽快斗咬牙切齿地把手机按得直响,破罐子破摔地放出豪言:『不说了,我要继续睡了,我就不信睡上一整天还做不完这个该死的梦!』

 

有的时候,破罐子破摔是真的有奇效的。

 

梦里炽热的火舌一刻不停地追赶着黑羽快斗,宛如死神高举起的镰刀,虎视眈眈地觊觎着他的生命。

 

黑羽快斗强忍着胸腔的窒痛奔走,一层、一层又一层。

 

渐渐地,他的视野慢慢地开始扭曲,耳朵里嗡嗡作响,这是即将失去意识的前兆。

 

然而一门心思想要结束这场梦境的黑羽快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单手撑着墙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强行驱动沉重的双腿一个接一个房间地找过去。

 

终于,在某层走廊尽头的一个偏僻的换衣间门口,黑羽快斗听到了从里面深处传来的金属柜子被撞击摇晃所发出的独特的咣当咣当的声音。

 

身体先思维一步行动了起来,等黑羽快斗的大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撬开了门锁,抢进房间,还用不知哪里来的蛮力强行扯开了倾斜着倒在墙上的换衣柜的门。

 

嘴上贴着胶布,浑身上下被绳子捆得严严实实的小侦探就这么一头栽进了黑羽快斗的怀里。

 

一股混杂着担忧、愤慨以及失而复得的喜悦的情绪猛地席卷了全身,黑羽快斗想也不想就把孩子摁进胸口,用力地抱住,直到对方因为疼痛而开始挣扎。

 

他这才想起来撕掉孩子嘴上的胶布,接着一面摘下自己脸上的防毒面具按到对方憋得通红的脸上,一面手忙脚乱地给人松绑。

 

“咳咳咳咳——”

 

胸口激烈起伏的孩子伏在黑羽快斗的腿上猛烈地咳嗽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劲儿来。然而他顾不得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服。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刚检查完滑翔翼的零部件,确认了它是否能正常使用的黑羽快斗此刻正盯着换衣间墙壁上的窗户思考着接下来的逃生路径,听到孩子语带担忧的警告后笑着回答道:“我不来怎么救你啊?”

 

“你不该来的,你压根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还不是一样来了?”

 

“我不一样,我是来这里调查的。”

 

“那我比你高尚那么一点点,毕竟我是来这里救人。”

 

孩子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等你救人不成反赔上自己性命的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

 

黑羽快斗满不在乎地说:“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啊。”

 

孩子撇了撇嘴:“我觉得可能性更大的是我们各死各的。”

 

“不会的。”

 

黑羽快斗抱着孩子站起身来,神采飞扬地自信道:“无论你在哪儿,我总是会找到你的。”

 

语毕,他驱动双腿奔跑起来,然后猛地一跃。

 

为了护住怀里的孩子,黑羽快斗采用的是用背部撞破玻璃的姿势,在急速坠落的过程中他迅速地调整好姿态,展开了背后的滑翔翼。

 

“好了,到这里应该安全了。”

 

有惊无险地降落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大厦的顶楼,黑羽快斗重新收起滑翔翼,摘掉了孩子脸上的防毒面具,“快下来吧,挂着不累吗?”

 

紧紧抓着他胸口衣服不放的男孩儿仰起头,一对儿湛蓝色的眼眸映着月色如琉璃般清澈,他张开嘴,诚恳地说:“谢谢。”

 

黑羽快斗拍了拍孩子的后背,“不用谢,你先松手。”

 

结果没想到孩子的手攥得更紧了。

 

黑羽快斗顿时有些傻眼,“不是吧,我才刚救了你,你就准备恩将仇报?”

 

“我没有!”孩子先是大声反驳,接着语气一弱,“所以我说了‘谢谢’。”

 

黑羽快斗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小侦探,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有过河拆桥的潜质。”

 

孩子自知理亏,可也实在不舍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纠结地皱着眉,似乎是在心里进行着激烈地思想斗争,然而挣扎了半天,最终的结果是他的手仍是死死地攥住黑羽快斗的衣领不放。

 

这份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成功戳中了黑羽快斗的笑点。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

 

笑着扯了一把孩子肉嘟嘟的脸,不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黑羽快斗搂住孩子的腰,在开怀大笑中一歪,两个人就这样从天台的边缘坠落。

 

“那你就好好地抓紧我吧,小侦探。”

 

在难以名状的满足感中悠悠转醒,黑羽快斗精神奕奕地翻身下床,尽情地舒展着身躯。一时间,房间里到处都回荡着活动关节所发出的清脆响声。

 

依照惯例,黑羽快斗应该先洗漱,然后进行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复健运动,最后洗个澡去上下午的课。然而当他刚进行到第一步,也就是拿着手机走进卫生间洗漱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地就望着水池上方镜子里所映出的那张属于他自己的脸出了神。

 

紧接着,一个奇怪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啊啊,好想见工藤新一。

 

黑羽快斗不清楚这个奇怪想法如何而来,只知道它来势汹汹、锐不可当。简直就像是病毒一样在一瞬间霸道地侵占了他全部的思想。

 

考虑到社交礼仪,黑羽快斗深知自己应当先发个简讯通知一下对方,然而渴望与名侦探相见的这份冲动之强烈、心情之迫切,再多等一秒都让他难以忍受。

 

黑羽快斗干脆用最快的速度打理好了自己,也顾不上考虑穿着搭配,随便翻出两件衣服套上,拿上钱包和手机就冲出了房门。

 

不注重仪容仪表的结果就是——

 

工藤新一在自家学校的门口喜提一只上半身穿着厚卫衣,下半身穿着薄七分裤,在暮春的晚风中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的黑羽快斗。

 

顾不上同正与自己闲聊的同窗打招呼,名侦探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黑羽快斗的身边,一把扯掉自己的外套盖到对方身上。

 

“你怎么在这儿?”

 

黑羽快斗哆哆嗦嗦地裹紧工藤新一的外套,支支吾吾地装傻充愣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一个不注意就已经在这儿了。”

 

工藤新一扶额,无奈道:“你到底是有多不注意才能从国立市跑到文京区。”

 

“虽然我也觉得对没见过几次面的人说这种话很轻浮,但是……”

 

黑羽快斗笑眯眯地往名侦探的方向一点儿一点儿、慢慢地倾身,直至他的嘴唇若即若离地拂过对方的耳垂,轻轻地呵气——

 

“我出现在这儿是因为我想见你。”

 

脆弱敏感的耳根与颈侧被对方冷不丁的袭击,工藤新一的身子瞬间僵硬得像快石头,紧接着一抹暧昧的红霞偷偷钻进了名侦探微微敞开的衣领里,沿着对方曲线优美的脖颈一路飞奔着攀上了耳廓,毫不客气地占领了一大片的肌肤。

 

黑羽快斗满足地缩回身子,仰着头对气恼的被调戏对象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了名侦探,你很热吗?”

 

“不,我冷。”

 

工藤新一面无表情地说着,伸手去抢黑羽快斗身上的外套,“把外套还给我。”

 

“噫,小气鬼。”

 

黑羽快斗死死攥住披在身上的外套拒不归还,不仅如此,他还想趁名侦探不备携衣逃跑,没想到他人刚站起来,又立马一个不稳摔回了地上。

 

看到对方脸上浮现出始料未及的茫然神色,工藤新一倏地心头一紧,接着脸色一变,焦急地说:“怎么了,哪里痛吗?”

 

黑羽快斗赶忙按住名侦探情急之下在他腿上到处乱摸的手,尴尬地说:“没事,我就是左腿麻了。”

 

工藤新一松了一口气,仍有些惊魂未定地追问道:“真的就只是左腿麻了?”

 

“呃……”

 

黑羽快斗心虚地别开目光,见名侦探的目光逐渐变得严肃且犀利起来又连忙双手合十地讨饶道:“对不起!其实两条腿都麻了!”

 

“……唉。”

 

工藤新一没脾气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背对着黑羽快斗蹲了下来,“上来吧,我背你。”

 

于是黑羽快斗带着奸计得逞笑容跳上了名侦探的后背。

 

他本以为工藤新一会在附近找个旅店安置他,没想到对方直接背着他回了自己的宿舍。

 

名侦探的房间给人的感觉跟他本人的气质很搭,整洁简约、大气内敛。除了必要的陈设,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是书、书、书。

 

黑羽快斗站在门口,局促不安地踱着步:“天啊,名侦探,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带人回家,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工藤新一头也不回地走进去:“那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跟我回家,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我不怕。”黑羽快斗跟在他后面理直气壮地说:“我会防身术,制服你简直轻而易举。”

 

“我也不怕。”名侦探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瞥眸望来,“我会报警,逮捕你不过是小菜一碟。”

 

黑羽快斗垮下肩膀:“好吧,看来从现在开始我得谨言慎行了。”

 

工藤新一睨着他,毫不留情吐槽道:“别说这种做不到的傻话。”

 

“这你竟然都知道!名侦探你该不会是我的跟踪狂吧?”

 

“如果跟踪狂的身份能让你闭嘴的话那么我是。”

 

“天呐!”黑羽快斗倒吸一口冷气,捂住胸口作惊恐状,“大名鼎鼎的侦探竟亲口承认自己跟踪狂的身份,这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让你闭嘴。”

 

工藤新一说着把一杯热可可重重地拍在茶几上,推到黑羽快斗的面前,“所以你现在可以让我如愿了吗?黑羽快斗先生。”

 

抵抗不住热可可诱惑的黑羽快斗乖巧地接过杯子捧在掌心,一脸幸福地说:“当然可以,我尊敬的跟踪狂先生。”

 

趁着对方被甜食封印的当口,名侦探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叠得板板正正的深色的长裤,工藤新一略加思忖,又多拿了一件米色的高领毛衣和一个深蓝色的毛呢外套。

 

“咣当——”

 

突然,从客厅的方向传来了椅子翻倒在地巨大的响声。

 

“怎么了?!”

 

名侦探想也不想地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下一秒,他看到了翻倒在地的椅子,和站在他的一个书架前,手里攥着一个相框,整个人都在颤抖的黑羽快斗。

 

所有的表情瞬间从脸上褪去,工藤新一平静地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然后朝对方走去。

 

察觉到有人靠近,黑羽快斗激动地转身,那个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相框差点没戳到名侦探的脸上。

 

他指着五个孩子当中的一个问:“这个戴黑框眼镜的孩子是谁?你认识他?”

 

名侦探嗯了一声,不带任何信息量地回答道:“那是我弟弟。”

 

黑羽快斗狐疑地眯起半月眼:“你们家不是独生子吗?”

 

“因为弟弟死了,所以我成了独生子。”

 

“名侦探,我读书很多的,你不要骗我!”

 

黑羽快斗闪电般出手勾住工藤新一的脖子就往自己的胳膊下面夹,同时黑着脸逼供道:“所以这孩子是谁,你快给我从实招来!”

 

“嘶——”

 

对方猝不及防的发难打了名侦探一个措手不及,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挣扎道:“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除非你告诉我他是谁、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他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你为什么要找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跟我又是什么关系?”

 

黑羽快斗一只手镇压着名侦探的反抗,另一只手烦躁地将满头乱发搔得更乱,“该死的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工藤新一只顾埋头挣扎,并不回话。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很久,最后双双耗尽了力气。

 

黑羽快斗跌坐在地上,他狠狠地握住疼到麻木的右臂,直勾勾地盯着名侦探的双眸,仿佛只要这样就能突破对方架起的层层防御,触碰到对方的心灵。

 

倘若愤怒的目光可以发出声音,那它此刻一定在大声控诉着:“你明明知道一切,为什么却什么都不肯说?!”

 

是啊,为什么呢?明明是两个人共同经历的回忆,现如今驻足怀念的却只有他。

 

“好。”名侦探突然就放弃了抵抗,垂眸道:“我现在就告诉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叫江户川柯南,是个侦探。他之所以会出现在你的梦里是因为他一直在抓捕怪盗基德,而你就是怪盗基德。”

 

“至于我,我跟你的关系就是我17岁那年和青梅竹马去游乐场玩,无意中目击了一场不法交易,我当时只顾着偷看交易,被对方的同伙从背后击晕、灌下了的毒药,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从一个大人变成一个小孩子了。”

 

黑羽快斗愕然地瞪大了眼,“也就是说……”

 

“我就是江户川柯南,江户川柯南就是我。”

 

总算得以将一腔心事尽诉的工藤新一如释重负道:“现在你明白了吗?”

 

黑羽快斗并没有回答,他的大脑因为短时间接受了过分庞大的信息量而陷入了暂时无法思考的状态。

 

面对名侦探咄咄逼人的目光,他茫然无措地后退一步,然后落荒而逃。

 

什么大人变成小孩子,什么江户川柯南,什么怪盗基德?!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他听都没听过!

 

黑羽快斗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逆行狂奔,直至自己喘不过气来才扶着路边的围栏停下脚步。

 

明明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明明……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为什么他会想要相信呢?

 

黑羽快斗倚靠在冰冷的金属围栏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他疲惫地闭上眼想要停止思考,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工藤新一受伤的眼神。

 

无法相信却想要相信。

 

会产生这种自相矛盾想法的人百分之一百是个笨蛋,而这个天字号第一的笨蛋竟然就是他自己。

 

黑羽快斗失魂落魄地撑起疲惫的身子,一瘸一拐地迈开步伐。

 

回到公寓后,黑羽快斗久违地发起了高烧,一连三天都处于一种烧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外加乱说胡话的状态。

 

又要照看竹马,又要顾着学业,像陀螺一样忙得脚不沾地中森青子被生活折磨得苦不堪言,急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那头青梅过得是焦头烂额,这边竹马也病得万分煎熬。

 

原本他就长期以来饱受梦境的困扰,病起来更是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再加上与工藤新一见面给他精神上带来的冲击的催化……一病数日,黑羽快斗可以说是连一分钟的安稳觉都没睡上。

 

他在梦里一会儿被警车追赶,一会儿被江户川柯南追赶,一会儿被拿着枪的黑衣人追赶,换了个场景又被工藤新一追赶。

 

好不容易甩开了所有人,黑羽快斗躲在巷子里,正撑着膝盖调整着呼吸,只听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下一秒冰冷的金属枪口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黑羽快斗喘息着回首望去,结果竟然看到了单手持枪、身穿着一袭白色西服、头戴礼帽、神情冷漠的自己。

 

对方缓缓地扣下扳机——

 

黑羽快斗在一身冷汗中猛地惊醒,他撑开眼,对上了孩子焦急又担忧的目光。

 

“基德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江户川柯南朝他伸出了手,黑羽快斗感受到一股暖意从他的额头慢慢扩散到全身。

 

“我没事。”

 

黑羽快斗才一开口就被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异常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孩子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半瓶矿泉水,托起他的头送到他的嘴边,“你伤得很重就别逞强了。”

 

“我哪儿都不疼,怎么就伤得很重了。”

 

怪盗有些不满地说着,就着江户川柯南的手喝了两口水。

 

“行了,别露出这种表情,我没骗你,我好得很。”

 

怪盗原本想抬起右手却不知为何没能做到,便抬起左手拭去孩子脸上的血污,“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快点离开。”

 

江户川柯南默不作声地摘下了他的手攥在手里,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黑羽快斗眉头一蹙,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迎向怪盗冰冷的视线,孩子认真地说:“琴酒的目标是我,就由我去把他引开。趁此机会你快点逃吧。”

 

怪盗反手攥住江户川柯南的手,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你休想。”

 

孩子连忙安抚外加解释道:“我没有要去送死的意思,我只是不能再连累你了。”

 

“我又不介意你连累我,再说是我自己非要来趟这个浑水,跟你没——唔?”

 

江户川柯南的脸倏地在面前放大,紧接着从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令黑羽快斗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为我而死,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吗?”

 

怪盗按着孩子的头,把对方搂进怀里,然后扭头对着那个举枪狞笑着闯入天台的银发男人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当然。”

 

他亲昵地贴在江户川柯南的耳边低声表白:“因为我也一样。”

 

银发男人猝不及防地出手,电光石火间,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子弹朝着二人呼啸而来。

 

黑羽快斗搂着孩子翻身躲避,本想着掏出魔术手枪迎战,偏偏被动弹不得的右臂拖了后腿。

 

这样下去不行,两个人都会死在这儿。

 

怪盗的瞳仁微微颤动,他垂下头用温柔的视线描摹着江户川柯南的轮廓,接着神色一凛。

 

“有提前拜托博士调整滑翔翼真的是太好了。”

 

听到黑羽快斗的话又看到对方露出一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坚毅表情,孩子心陡然悬起,然而他只来得及抓住怪盗的衣襟,下一秒就在失重的感觉中迷失了视野。

 

“等着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耳畔响起了怪盗坚定的话语,江户川柯南只感觉腰间一紧,然后眼前一花,雪白的银翼在夜空中张扬地亮翅,而那抹比它还要耀眼的白色身影就这么离孩子越来越远,直至湮没在一片黑暗当中。

 

“基德——”

 

伴随着江户川柯南撕心裂肺的呼喊,无数记忆碎片在黑羽快斗的脑海中喷薄而出。

 

江户川柯南……不,确切地来说是工藤新一与他之间发生的那一桩桩、一件件被遗忘的过往争先恐后地从记忆深处里跳出来。

 

有他假扮成对方的样子做坏事结果被逮了个正着的画面,有他乔装成毛利兰行动被识破的画面,有两人联手抗敌还忍不住拌嘴的画面,还有难得和平共处畅想未来的画面……等等等等。

 

数不清的画面组合到一起,犹如一张巨大的网包裹住黑羽快斗,随后在怪盗的碰触中慢慢地拢成一个光球。

 

黑羽快斗拿着这个光球,小心翼翼放到他内心深处那个巨大的空洞上——

 

严丝合缝、完美无瑕。

 

时隔两年,他终于找回了全部的自己。

 

怪盗在这份无与伦比的畅快感中缓缓撑开了眼,模糊的视线中似乎有谁正坐在他的床边,抚摸他的脸颊。

 

好温暖。

 

黑羽快斗发出舒服地喟叹,情不自禁地用脸颊去摩擦对方的掌心。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头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怪盗立刻意识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翻涌的睡意霎时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新一!”

 

黑羽快斗猛地弹坐起来,狠狠地拥住眼前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乍一被拥住,工藤新一明显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略显迟疑地抬起手轻抚对方的背心,“我去学校找你,刚好遇到了中森青子,她告诉我你生病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全都想起来了。”

 

感受到怀中人骤然僵硬的躯体,回想起那夜对方目送自己仓皇逃离的那份哀伤,怪盗心痛得难以自持,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给自己一脚。

 

“对不起,我是个大骗子。”

 

“对不起,说好的一定会去找你却没能做到。”

 

“对不起,留下你一个人。”

 

听着这些满含深情表白,工藤新一呼吸一乱,身体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黑羽快斗的右臂,把脸深深地埋进对方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温暖,然后用尽全力气地回拥。

 

“真是的,你也迟到太久了吧,笨蛋。”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的名侦探。”

 

怪盗温柔地抚摸着名侦探脑后那撮碎发,扳过他的脸吻了上去。

 

黑羽快斗病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一半的家当搬去了工藤新一的寝室,自然名侦探的家当也被他搜刮走了大半,摆在自己的公寓里。

 

这种行为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意义,只是单纯地为了对着来访的亲朋好友秀恩爱。

 

无意中给两人牵来线做了红娘的青梅对这种幼儿园水平的炫耀嗤之以鼻。

 

如果要中森青子找一个词来形容她竹马和她竹马的男朋友之间感情生活,她只能给出四个字——蜜里调油。

 

如果要中森青子找一个词来评价她竹马和她竹马的男朋友之间的情感生活,她会再加四个字——现充去死。

 

当然,这两个人之间也不会永远都是一派和气,眼下他们俩就有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需要当面解决。

 

“想盖一座世界最高的楼然后以自己的名字为它命名分明是我的理想,你竟然剽窃我的创意!”

 

“你不也剽窃了我的创意,想做除了作家之外的,坐在家里就能挣钱的工作的人明明是我!”

 

“说到底你为什么要跑去读建筑啊?你要是读经济的话不就直接成了我的学长,我们俩也不用费那么大的功夫整天在国立市和文京区跑来跑去的了。”

 

“要不是某人人间蒸发了我至于去读建筑吗?”

 

“人间蒸发又不是我愿意的,再说了我受伤还不是为了救你!”

 

“我当初又没求你救我。”

 

“你竟然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样说话!”

 

吵到最后,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相互怒目而视,然后双双偃旗息鼓,背靠背地坐在一起平复呼吸。

 

过了一会儿,黑羽快斗手指做成的小人偷偷地爬到工藤新一的手背上,然后勾住对方的小指。

 

“我知道我这种想法很自私,但是我很开心……没想到你竟然为了找我放弃了真正的理想。”

 

名侦探回握住怪盗的手,同他十指相扣。

 

“我也没想到你连自己的理想都忘记了,却还记得我喜欢喝的茶以及我说过的话,还为此去读了经济。”

 

他顿了顿,开口道——

 

“我也很开心。”

 

“谁叫我这么无可救药的喜欢你呢。”

 

黑羽快斗夸张地叹了口气,用后背撞了撞工藤新一的后背,“你呢,你也这么无可救药的喜欢我吗?”

 

“……”

 

“名侦探你怎么不说话。”

 

“当、当然喜欢你啊,笨蛋!”

 

于是怪盗大笑着转过身,捧住名侦探那张还带着变扭情绪的脸,倾身凑过去,爱怜地啄了啄对方鬓角下那怎么藏也藏不住的红耳朵。

 

——END——


先是一个小小的说明,日本人认为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是一件极其极其极其不祥的事情。所以快斗在联谊上看到新一才会是那种反应,且认为对方的反应是出于跟自己一样觉得晦气的心理。【新一:那我走?】


民那桑,撒西不理,我想死你们了(*  ̄3)(ε ̄ *)。


然后到了惯例的谢罪环节——


我脑子有病真是对不起了!


快斗战损严重真的对不起了!


虐到一半开始搞笑,搞笑到一半开始虐真的是对不起!


说好的1万字结果超字数到2万字我也真是……总之对不起!【掩面】


最后名侦探5000字才登场真的是对不起了!


……传说中的更文道歉真君就是我么。【小丑脸】


等等,这个展开很眼熟啊,之前love note我是不是也搞了这么一出来着……?


瞟了一眼,love note万字短篇洗衣机是6000字才出场,终爱2万字短篇洗衣机是5000字出场,我、进、步、了!【被打】


其实洗衣机原本不会这么晚出场的,但前面穿插了斗子战损失忆后的剧情,一个不小心……我就惯例超字数了【淡定脸】。最初也想过干脆直接删减处理算了,斗子这部分剧情直接当做留白让大家去思考,但是千影和斗子互动实在是让人又心疼又好笑所以到底还是没做删减处理,对不起我太任性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斗子:有很多人给我写情书的!真的有很多人跟我写情书的!【拼命强调】)


一开始构思这篇文的时候没想到会写这————么长,我还忧心忡忡地跟青鸟说我很担心这个写不到一万字诶。


结果就是说完这个话的第三天我就跟青鸟说:我要超字数了。青鸟很淡定地说:“没事儿。”


总觉得她已经提前预判到这个结果了,看着聊天对话框的她此刻正摇晃着红酒杯,嘴唇像染着鲜血……喂!


结果就是,我从估计只能写5000字到信誓旦旦地保证15000字完结到最后定稿21770字,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所谓的字数限制,对于我来说,那就是用来打破的。超字数,耶稣也拦不住我,我说的!【捶地】


咳咳,扯远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今天打开lofter一看我竟然都25k粉了,这么久没更新,还有这么多人在关注我,真的很谢谢大家。回忆从我开始在lofter写文到现在,竟然已经过去快6个年头了,虽然我总是一失踪就消失一两年但每每停下忙碌的脚步回首望,看到还有辣么多人在等我就觉得好安心,谢谢你们。(等待更新的小天使们:桐酱你要么把坑填了要么把我埋了【摔】)


cp28过去了,这篇商稿也解禁了,以及有想入这个本子的请移步→【他们终将坠入爱河】,还有余本哦~


看到最后的你,喜欢这篇文吗?请给我留下评论发表你们的看法吧,Thanks♪(・ω・)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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